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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村支书张三(短篇小说)

来源: 少年文学网 时间:2022-04-28

张福贵在姐弟中排行老三,因此人们都习惯叫他张三。他们家所在的村子王兴庄,清一色王姓,只有他们家一户外姓。陕北农村家族观念重,外来户要扬眉吐气很不容易,但张三却是个例外。他不仅在村子里受尊重、有影响,而且在村支书的岗位上干了四十多年,用陕北当地话说,他把人就出尽了。

由于家境贫寒,张三只上过三年学,他之所以从普通社员当上会计,从会计当成主任,从主任当成支书,是因为他脑子活、魄力大、人仗义。他很初走上村干部的岗位,缘于一次意外的机遇。

有一年开春的一天,生产队跌死一头牛,庄里人都跑去分牛肉。那时候人穷,几个月见不上个肉星星,人们都眼巴巴地瞅着仓窑里的二百多斤牛肉。仓窑里队长和会计正在算账,数字打一遍是一个样,账目核一次出一回错,急得两个人满头大汗,很后都抱怨对方把自己搞糊涂了,三抱怨两抱怨竟吵了起来。

从他们争吵中,当时还很年轻的张三听出了错误的所在,隔着窗子提醒他们。两人正吵得上劲,哪里肯听一个年轻娃娃的提醒,继续争吵。他们的争吵还没见头绪,张三把账已经算了个大概。就在这个关键点上,一位公社干部下乡来到村里。

公社干部是个年轻人,性子急,脾气大,见此情景开口就是个骂,然后要求两人检讨,并说出不检讨就地撤职的狠话。队长人老实,性子绵,见公社干部一发火,马上就作了检讨。会计却不一样,不但不检讨,还撂挑子不干了,扔下账本子扭头就走。

这事如果搁在今天,根本就不是个事,找一个会计不就行了。可当时不一样,村里识字人本来就少,会算账的更少,离开这个人还真是不行。队长一看,忙追去挽留,好话直说尽,袖口直扯烂,会计还是不干。众人一看牛肉没分开,就有点不高兴,你一言他一语埋怨那个年轻干部不应该把会计逼走,村上就这么一个算家子,今后这个会计哪里找?眼下这牛肉又怎么分?

那年轻干部正不知怎么下台时,张三说他把牛肉账算开了,并一口气报出了总数是多少斤,人均分多少肉,牛头蹄一斤折几两,纯瘦肉几两顶一斤,肝肺怎么搭配,肠肚如何处置。在场的人无不被他算账的利索程度所折服,特别是让这个年轻的下乡干部十分惊喜,当场拍板:“离开张屠户,难到就吃连毛猪?我看这小子就能当会计,任命他为村会计吧,大家看怎么样?”

村里人平时也看不惯这个会计的高傲,只是没有个算账的,只要有人选,就众口同声赞称。张三虽然不答应,说他只是帮群众分了一下牛肉,一是当会计他没经验干不了,二是在这种情况下当这个会计不地道。但在哪个年代,只要组织定下的事,你不干也得干。就这样,张三接替了这个村会计兼队会计的职务,那一年他只有16岁,是全公社很年轻的村干部。

张三当上会计后,人们发现他不光算账利索,办事也稳妥,没多时便入了党,成为大队的重点培养对象,先当副支书,再当村主任,很后成为村党支部书记。

张三当支书那年,正实行大包干,牲畜要分,土地要分,公共财物要分。大集体烂包了,小宗派就抬头了,有人就说:“难道咱王家就没人了,让一个外来户的人当支书?”开初还只是说说,后来就开始捣乱了。同样的东西,分给他们嫌不好,分给别人又眼红,反来复去只是个闹。这伙人在明处闹,有一个人在暗中指挥,那人就是原来的村会计兼队会计的王六。这个人鬼点子多、心眼子瞎,他的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想把张三的支书搞下台,由自己接替,以报他昔日的一箭之仇。

为了把大包干政策落实到位,张三不知给这伙人说过多少好话,要他们顾全大局,不要胡闹。谁知他们非但不收敛,反而越发闹得厉害,变戏法似的挤兑张三。分牲口时,只把那老的病的给他;分农具时,只挑那旧的破的给他;分土地时,只瞅那陡的薄的给他。这样一来,张三的老婆不干了,成天和他吵得不可开交,说:“别人当领导家里人跟着沾光,你当领导家里人跟着吃亏,现在吃点亏倒还罢了,总不能把子孙后代的路也让你断了呀。”

对于这些,张三也只能忍着,说得慢了只当作没听见,说得紧了就出去躲一躲。他心里清楚,自己是村上领导,吃点亏也没什么,很让他愁怅的是全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工作没法推进,如果继续拖延下去,村支书这个岗位肯定得找人接替。其实,在张三眼里,这个党支部书记并不是个什么好营生,管闲饭、受闲气、操闲心、没实惠,有什么好干的,只是让人家这样弄下台有点窝囊。

人常说“祸不单行、福无双至”此话用在张三此时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。也就在张三很艰难之时,乡政府又通知他派人来接调查组的工作人员。说有人以联名的形式把他告到县里了,告状的内容是他趁落实生产责任制的机会,不顾群众死活,专门给自己谋利益,为此县上直接派人来调查。一接到通知,张三就气炸了,这支书的差事他是不准备干了。他想,趁县上调查赶快撂挑子,谁能干让谁干去吧。

正在张三气急败坏的时候,沟条里传来笑声,探头一看,原来是王六和栓牛。栓牛俩口子正在河条里栽辣子,栓牛挑水,婆姨栽苗,王六好像从外边回来遇上了,便停下来和栓牛夫妻谝闲传。他掏出烟盒给栓牛敬烟,见栓牛手没空,就给他耳朵上别了一支,栓牛感动得声都哑了,说:“老哥啊,我吃你的东西都吃得不好意思了……”王六笑哈哈地说道:“咱俩谁和谁啊,还客气个啥?”一边说话,一边望着栓牛婆姨笑,笑得像民歌里唱的那样,“甜格滋滋酸,酸不溜溜甜”,一股子骚情气。

王六和拴牛婆姨有那种不正当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,全村人都知道,只有栓牛一个人蒙在鼓里。王六因为和他婆姨的关系,总和他套近乎,为自己的“好事”铺路。栓牛不但没察觉,反而事事跟着王六跑,真正把“坏人当成好人了,嫖客当成老人了”。

看着他们之间的亲热劲,张三一肚子鬼火只往上窜,这王六真不是个东西,他利用不正当手段把别人搞得这么难堪,而且自己还这么嚣张。那告状的匿名信,还不是王六搞的鬼吗?说是联名,还都不是王六一个人改换笔体签个字。我这支书干成干不成,我一定不会让你个坏小子得逞的。他一边生着气,一边就有了修整王六的主意。

主意一定,张三就隔沟吼叫着通知另外一个村民,要他第二天和自己一块到乡政府的苗圃挖苗子,说需要两天时间,要他把家里的事安排好。通知完这个村民,张三又通知栓牛,把通知刚才那个村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。当他说到晚上不回来的话时,王六咳嗽了一声,转身走了,临走前扫了栓牛婆姨一眼。张三看出了他们的意思,心想:捉鳖不在水深浅,只要碰到手跟前;王六啊,看老子怎么收拾你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张三就领着栓牛和另一村民直奔乡政府。到了苗圃,张三嫌人家苗圃的苗子小、品质差,很后决定不挖了。他们三人在街道上转了半天,在小食堂里吃了点饭,买了几盒延安烟、两瓶西凤酒,到乡政府接了县上调查组的两个人往回返。

县上调查组的两个人一个是农改办的主任,一个是公安局治安办主任。一路上,几个人说说笑笑,歇歇缓缓,进村时已小半夜时辰。在村口,张三把栓牛叫到一边,把纸烟和烧酒都给了栓牛,说:“今天晚上,我想招待一下调查组的两个领导。想来想去,咱们村里还是数你们家的茶饭好,让你老婆少睡一会儿懒觉,好好炒几个菜,做点好吃的,咱们得好好招待招待两位领导。

平时从来没人看得起的栓牛,今天支书这么抬举他,自然高兴,兴冲冲地走在前面给几个人带路。进了院子见家里灯已经关了,便走上前直接敲门。敲了几下没反应,便把胳膊伸进窗孔里拉着了灯。这一拉不要紧,吓坏了屋里的两个人,也吓坏了门外的几个人。

原来,屋里的两个人是栓牛婆姨和王六。他们两个人正在缠绵,没想到这一拨人从天而降,特别是拉灯的那一瞬间,他们几乎惊得一下跳了起来,抱着衣服缩在炕圪崂里。而外面的几个人一看这情景,知道要出事,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拴牛大吼一声冲了进去,把王六赤条条提起,劈头盖脸就是个打。栓牛婆姨急糊涂了,一边向男人求饶,一边用身子护着王六,栓牛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一脚踢开婆姨,四处寻找菜刀要剁王六,急得那农改办主任和公安局的治安办主任满脚地跑,生怕出了人命,自己也脱不了干系。众人拉的拉,劝的劝,让王六和拴牛婆姨赶快穿好衣服,说这样传出去让村里人知道了有多么不好。

尽管大家把这边的事态稳住了,但吵嚷声还是惊动了庄里的四邻,一时间拴牛的院里聚满了人群。一见人多,拴牛面子上更过不去了,提着菜刀要和王六拚命,王六的妻子早提了一条绳子寻死上吊去了。张三一边拉开正要行凶的拴牛,一边叫庄里人寻找拴牛的妻子。等到行凶的拴牛劝住了,寻死的拴牛婆姨找到了,看热闹的邻居被他劝退了,他开始训斥还在脚地圪崂筛成一堆的王六:“既然事情发生了,就坐起来好好谈事,就这么个熊样子还敢睡别人老婆?”随即给县上调查组的农改办主任和公安局治安办主任交待:“这事也给你们正好遇上了,你们得拿个处理意见,好给拴牛一个交待。”

这两个干部早知王六给包产到户开倒车,不是个好东西,听张三这么一点化,立即明白该怎么做了。公安局治安办主任当场和王六谈了话,完善了手续,立马就要拘留人。

这时候,张三发话了:“兄弟,这事关键是让你们给碰上了,不然我们自己都处理了。一庄一院的,你如果把王六就这么拘了,王六还怎么在村上见人?再说,目前正是包产到户的非常时期,王六是村上的重要人物,咱们好多工作还需要他出面协调,希望二位无论如何看在我张三的面子上先立案,等包产到户工作结束后再处理”。公安局治安办主任先是不肯,后是答应从轻处理,很后在张三的再三央求下,同意此事先立案后处理。

王六从脚地圪崂站起来后面无血色,感恩戴德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,然后灰头土脸地倒退出拴牛家的大门一溜烟跑了,多少天不敢出家门,生怕碰见村里人。剩下的问题,就只能等待组织的处理了。处理的轻重,还不是张三的一句话,这一点王六心里清楚。

拴牛本是一个怕婆姨的货,要不是今天这么多人碰到面子上,再加两个胆他也不敢这么弄。加之张三又说了一些“拔了萝卜窟窿在”等大道理,想一想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,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。几天后,王兴庄的包产到户工作顺利结束,王六从此成了张三很忠诚的拥护者。

如果说这件事使张三在全村站稳脚跟的话,另一件事却让他成了方圆百里的名人。这件事和一个绰号叫“猪腰子”的人有关。

“猪腰子”真名叫朱明斌,市计生局的副局长,是王兴庄的女婿汉。此人爱占点小便宜,经常以工作为由吃拿卡要,在市上口碑很不好,所以在副局长的位置上快干到退休年龄了还一直扶不正。关于他的外号当地有两种说法:一种说因为他的脸像猪腰子,又姓朱,因形因名取义;另一种说他给一个卖肉老汉的儿媳妇办了个准生证,从此吃了老汉几年猪腰子。

说来也该王兴庄村出事,他们就等上了这个“猪腰子”朱明斌。有一次朱明斌带妻子去岳父家,路过乡政府找乡党委书记给妻侄儿办结婚手续。因年龄不够,乡党委书记没有答应此事,惹恼了这个朱副局长。他四处了解这个乡的计划生育问题,别的没有了解清楚,倒是把这个乡的王兴庄村的计划生育情况了解了个一清二楚。回到市上后,朱明斌便派工作组进村调查。

一调查,问题自然就出来了,王兴庄计划外生育的人数多达6人。得知情况后,张三便找到了调查组,说计划生育就那么回事,不要把事太做过分了,可人家不理他,张三一上气,先人祖宗把人家骂了个够。此消息一传出后,乡党委书记、乡长都傻了眼。在当时,这可是摘乌纱帽的事情,尽管说计划生育工作到处也都不同程度有一些问题,但王兴庄村的问题也太严重了。书记、乡长拦住调查组的车头不让走,好话说了一百遍,红包包了好几个,但人家茬也不接,一脚油门开车走了。

书记、乡长找到张三,开口便骂:“你个狗日的,计划生育这么多的问题怎不汇报,工作没干好还骂人,吃了豹子胆了,你以为王法是你们家定的,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。打了我俩的官帽是小事,影响了全县的工作可是大事,到时间你就等着受处分吧”。张三也正在气头上,说:“人还不是你们惹下的,这能怪我们吗?你们要是不惹人家局长,那有这荡子破事。既然发生了,就按发生的来吧,屁大个事,把你们慌成这个样子,要杀要剐就让他们来找我”。书记、乡长见他蛮劲又来了,便骂道:“找你有用吗?你以为你是谁,你把这件事给我处理不好,看老子怎么处理你。”

书记、乡长扭头走了,张三思谋开了。这乱子确实还是闯大了,人家一旦把这事捅出去,书记、乡长肯定是干不成了,咱工作出了问题,怎能连累人家领导,这事一定得咱自己处理好。他带了几个村干部,雇了一辆旧小车,直奔市上朱明斌局长家中。路上,他给同行几个人说,“咱就这一条路了,弄不好就得全盘皆输,不论我怎么和人家闹,你们一定得有底线。你们都和这个朱明斌沾点亲,还好来回斡旋,反正就是磕头也得把问题解决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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